我國中時期,有一堆從台灣寄過來的信,每封都是親手執筆,信紙上說不好還留著對方的掌紋。不過當時我的母親很喜歡丟這些私人東西,結果連同童年的玩具、物品一起消失於垃圾場。
當時我並沒有說很憤怒,或者不滿,反倒是很平心靜氣,就只有『是這樣喔,好吧』之類的想法。畢竟我媽那陣子被很多事情給逼到精神繃緊,偶爾是會幹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,不過我實在想不出來要抱怨她的理由,如果去跟她抱怨的話她也未免太可憐。
你知道,小孩總是會收集一堆有的沒的。那時候有了專屬於自己的抽屜,高興到用膠片筆在外面寫上自己的名字,然後有好一陣子,都故意去找東西填滿裡面空蕩蕩的位置。用現在理性的眼光去看,嗯,確實只不過是一堆雜物,然而,不知怎的總是感覺,如果現在能把那些東西拿在手心好好觀摩一番就好了。
或許這些就是我童年裡唯一美好的記憶。
到長大了,我找到一處很特別的地方,當時其實不是故意要去那邊,只是剛巧、幸運地路過,然後看到一些很美麗的色彩。
該怎麼形容呢?那天時值正午,在香港生活了二十五年,我從來沒有看過陽光曾經有這麼耀眼過,所有的物質都包圍著一層光暈,在遠處一瞥,那簡直就是滿佈閃爍的煙霏。雖然那裡是個很現代化的地方,但是在盡頭的耀眼,你會感覺相隔一扇門,彼岸就是仙境,彷彿有哪個能夠讓你胸口一揪的人,會在轉角若無其事地走出來。
結果沒撐到多少年,香港人都為之怨恨的『改建』殺到來,建築物是還在,可是格局已經有所不同,在當年同樣的位置,已經看不到陽光。
『把我的回憶還給我。』
這句話,能夠跟誰說呢?
香港對我來說,從來都是個陌生的城市。你幼幼班的時候經常跟家人來餵鯉魚的這個湖邊,國小的時候陪母親買菜經過的小徑,國中的時候回家總會走的公園,很多很多,都已經變了樣。
甚至,你只是半年沒去過同一個地方,那裡的商店總是會全都換了樣。
『你唔好話,我驚太耐無返屋企,過多幾年遲吓會盪失路添呀。』
以上,是一位在外面住的朋友跟我說的,因為要保留原汁原味,所以用了廣東話。你說他過於誇張嗎?也不一定。
當一些依附在上面的情感,每過一陣子就被洗刷,最後剩下的是一個沒有歸屬的城市。
有幸,還有一處我能夠回憶的地方到現在還在,當時的人已經離異,但是每次經過我總會本能地抬頭看著當年看過的景色。記憶要時不時的給它活化,它才能夠一直保持鮮明的印象。
如果哪天,連這個地方都要消失於地球上的話,在這個城市,我大概已經不會再有任何喜歡的角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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